人生三難,歸零重起
 
  我的人生有三個「難」,第一個難是我到美國史丹佛大學念書時,母親得了癌症,只念了一個學期的我,匆匆休學,回台陪她走過最後一年,因為我是單親家庭,她的離開逼著我提早長大。
 第二個難是我為了紀念她,在她過世的第二年,決定改姓,當時我已經創業了,我拿掉名片上的「周」換成「蔣」,大家都抱著疑惑的眼光,但我克服了。
 第三個難是離開新浪網,創立CNEX,因為過去當老大慣了,要重新沈澱,歸零再起步還真不容易,而我一樣做到了。
 回想26歲創辦新浪網,35歲卻是我人生的轉捩點,那時我的心臟出了問題,因為之前實在太拼了,每天都出現在不同的機場,拜訪中國各省的客戶,只為了尋求合作的機會,行李箱幾乎不曾清空過。
 動了手術後,36歲那年,我休了兩個月假,這一段日子,我當作是創業10年,老天給我的一個禮物。有趣的是,公司前進的速度太快,部門隨時在調整,等不了我,回到公司,連我的桌椅也找不到了(笑)。
 當時我回到上海家裡,在書房的大白板上,開始規畫接下來的10年人生,到底,我還能做些什麼?

畫出過往所有夢想
 
  我勾勒出的第一塊是「設計」,這個部份是關於過去的學習歷程(編按:蔣顯斌在史丹佛大學取得機械碩士,但專攻設計),跟所有數位設計、網路介面有關的事情。第二塊是「紀錄片」,原因是大學時代,我對當時台灣社會政治衝撞,以及種種的困惑,常得不到適切的解答。沒想到透過觀看紀錄片,我可以超越大眾的觀點,找到自己的視角。
 第三塊,則是我從小就熱愛的「書法」。
 為了逐一驗證這三種可能性,我開始動身嘗試,首先,到美國走訪許多知名的設計公司與學校,像是MIT(麻省理工學院)的媒體實驗室、紐約Parsons The New School for Design(帕森設計學院),以及IDEO設計顧問公司等,從中找出設計的走向。
 其次,有關紀錄片,我找了幾個朋友討論,大家都感到2004年總統大選完後,台灣年輕人更加失落徬徨。反觀中國大陸股市、房市上萬點,年輕一代展現對商業的強烈崇拜。比較兩岸,我們難免心痛,就想說能不能拍攝一部紀錄片,記錄華人世界面臨十字路口的狀態。
 是否要往紀錄片之路走下去,有時我難免疑惑,但我印象很深刻,當時我內心常浮現英國詩人奧登(W.H.Auden)說過的一句話:“You owe it to us all to get on with what you're good at.”(你很會做的事你沒去做,是你欠我們!)
 這個聲音不斷提醒我,當年自己該去念文科,卻走到科技的路,如今到這個關頭,不管對自己,對社會似乎都虧欠了什麼,所以,應該要補足一些功課。
 我想這個功課,就是成立基金會,以10年時間推動100部紀錄片的拍攝,將未來10年華人生活的歷程,老老實實地記錄下來,這就是我在3年多前創立CNEX的動機。
 至於「書法」,我發現它是我心靈的「壓艙石」,當人生風雨驟然降臨時,它像石頭一樣,增加自己的重心,讓我往前航行時更加平穩。因此,不管旅行到哪裡,我的手提包裡除了電腦,還會放一本字帖,當我身心俱疲時,就拿出來靜靜地讀帖,過年時練習書法、寫春聯更是我每年最期待的一個儀式。

對現在充滿鬥志,磨光發亮
 
  談到創業,從新浪網到CNEX,我的確走過了不少難關。不過,創立CNEX比較難的是我得重新歸零,從當初3,000人的公司,出入都有助理安排,變成只剩3個人,上下班自己得搭公車的小老闆。
 一開始難免感到辛苦,但將眼光放遠,看到未來發展,又燃燒起我的鬥志:因為我相信,年輕一代文字閱讀會愈來愈淺,影像閱讀會愈來愈重,若想對下一代產生影響,把「影像」加上「知識份子」,最適合的就是紀錄片。
 這3年多來,我們每年都從全世界華人導演的上百個提案中,挑選10個贊助,並協助監製與發行,然後在台北與北京辦影展,再進到兩岸三地的校園裡推廣。我很鼓勵年輕人用影像來閱讀世界,因為這是一種很未來式的做法,將來我們還計畫與新媒體結合,發揮更大的影響力。
 這幾年我們贊助的紀錄片,在國際上表現突出,包括去年在威尼斯影展「地平線單元競賽」得到最佳紀錄片(以川震為題材、由中國紀錄片導演杜海濱拍攝的《1428》),香港導演張經緯耗時6年執導的《音樂人生》在2009年金馬獎拿下3項大獎,在香港上映連續半年100場,場場爆滿,改寫紀錄片的票房歷史。
 因為我們的出現,讓華人世界裡許多為了理想,不計名利,動轍花5、6年拍攝的導演,可以從抽屜裡拿出這些影片,重新整理,送到國際上發光發亮。兩岸三地也有一批熱心的顧問,像是台灣的南方朔、夏鑄九、蔡康永,香港的許鞍華、張艾嘉,以及中國大陸戴錦華、田壯壯、鍾阿城等,都願意免費指導,CNEX能變成結合前輩與新秀,跨足兩岸三地的文化平台,是我始料未及的。

先對自己「大哉問」,有想像才有未來
 
  很多人問我,為什麼幾次人生轉折,我都能堅定看待,我想答案很簡單,就是當你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,先別焦慮,不妨試著問自己幾個關於方向的大問題。
 譬如,當年在新浪網時,適逢網路泡沫,離職的同事忍不住問我,為什麼我不會跟他一樣驚恐,依舊信心滿滿?我笑著說,只要問自己兩個問題就夠了:第一,10年後,網路對大家更重要還是更不重要?答案是更重要!第二,人們依賴度會更高還是更低?答案一定是更高!當你問自己這些問題,答案夠清楚,表示方向是對的,那麼就繼續往前走吧!
 問自己一些「大哉問」,釐清問題的過程,就是練習將眼光看遠,從開始只能預估未來1年,到後來能展望未來10年,你的人生就會完全不一樣。
 所以,我總喜歡問別人,60歲的時候,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在做什麼?
 原因是,你要創辦自己的人生,就必須對未來有願景、有企圖、有想像。畢竟,想像可以修改,但沒有想像,你哪裡也去不了!
 
出處:Cheers 第112期 2010/01/01 出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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